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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覺得不禮貌,我們還是忍不住問起了為我們充當向導的當地朋友,Tijana當時的經歷,她是一位充滿陽光和活力的年輕女高音,笑起來特別燦爛。“那個時候我還是半個孩子,十幾歲,也說不上害怕,大家都被安排去防空洞里躲著。但是,”她又補充道,“那段時間我遇到了我今生最要好的朋友,那種情況下,人們的情感是不一樣的。”貝爾格萊德夏日的高溫里,我們站在貝爾格萊德市區最高的山頭,被古老的卡萊曼丹堡壘廢墟包圍著,眼前寬闊的多瑙河與薩瓦河交匯而過,中央有一塊郁郁蔥蔥的沙洲,那是一個自然保護區,上面棲息著許多種珍稀鳥類。河對岸是貝爾格萊德的新城,遠遠望去仿佛有許多建筑工地。卡萊曼丹堡壘眺望薩瓦河?本文圖均為何小草攝“那邊要造許多住宅區,會很貴,而大多數人沒什麼錢,年輕人都想著離開。”Tijana指著遠處說,仿佛看穿了我們的疑惑,“到現在我出國時還會遇到人問我,啊,你來自貝爾格萊德,那兒還有戰爭嗎?”她略帶無奈地說,“可那都過去了,生活要繼續啊。”后來我們在市中心見到一座還未拆除的被炸了一半的房子,這樣的房子在貝爾格萊德已經為數不多。她解釋說這座房子也要拆掉重建了,因為“生活要繼續”,但是市民為此爭論不休,想要保留一些戰爭的遺留物,作為給后代的警示。貝爾格萊德市區被北約炸毀的樓宇?我們的飛機在午夜抵達貝爾格萊德,從車窗外看到夜晚昏黃的燈光,把那些巴洛克式建筑照得十分氣派,人行道則有些我國90年代大城市的風格。可是我們白天再出去的時候發現,在這些富麗堂皇西歐式建筑中間,夾雜著破舊的“新”式建筑,看上去仿佛二十年沒有修繕了,但貝爾格萊德似乎絲毫不想去修改或掩飾這些,甚至有些餐館和咖啡店就建在這些建筑里,殘垣斷壁和粗線條的裝修反而別有一番味道。一般來說,不管哪一個城市的建筑都有一個大致的風格,而貝爾格萊德完全沒有——你只能說出某一個角落或者某一棟房子的風格,走了幾步就又變了。倒也不乏標志性建筑,比如世界上最大的東正教教堂之一SvetiSava(SaintSava),以奠定了塞爾維亞宗教系統的13世紀圣人Sava命名,它的內部正在修繕,只有地宮開放,缺少雕像,但東正教風格的壁畫金光燦燦。“那都修建了50多年了。”正當我懊惱于自己總是到哪兒哪兒不開放的運氣,我們被這樣告知,我張大了嘴巴,簡直不敢相信Tijana說的不是一個諷刺的虛數。事實上這個教堂從一百多年前開始建造,但不斷被戰爭中斷,直到二戰爆發,未建完的教堂還被德軍和蘇聯軍隊都征用過,直到1958年才著手重建——但顯然后面又中斷了。SaintSava教堂還有圣馬可教堂,一座原19世紀拜占庭風格教堂,在二戰時被納粹的戰火燒毀,后又在原址重建,里面圓形的拜占庭式吊燈尤其引人注目。但在參觀圣馬可教堂時,友人卻興奮地帶我們繞到了后頭——“這里有一座小小的俄羅斯教堂,平時都不對公眾開放,我聽說今天開了。”我們推門走進去以后,一位扎著三角頭巾的老婦人給我穿短裙的朋友腰里圍上了一塊圍巾,并用手勢指示我不要拍照。這是上世紀二十年代貝爾格萊德的俄羅斯移民為保持自己的信仰而建造的俄式東正教堂,也是經過幾番重建,才得以開放。這里沒有高聳的尖頂,唯有精美的壁畫,昏暗的燭光和虔誠的信徒。“對于塞爾維亞的歷史你們只要記住,羅馬人,土耳其人,奧匈帝國,前南斯拉夫,和現在,很多民族都來留下過印跡,哦,當然還有賽族人自己的部族。”我和同行的朋友決定來塞爾維亞完全是因為它對中國人免簽,除了從小聽說過的前南斯拉夫以外,對塞爾維亞幾乎一無所知。于是我們美麗的向導就擔起了歷史老師的職責,“但是吧,我們很有意思,如果古代歷史上發生了什麼壞事,我們都會說是土耳其人干的,只要怪他們就行了。”說著,她帶我們走進了國家博物館,“修了15年了,今年6月才開喲。”這里保存著塞爾維亞真正的歷史長河,從史前社會一直到現代藝術,尤其是那些中世紀的瑰寶,骨子里透著與西歐不同的氣質,時刻提醒人們這是一片在東西古老文化的夾縫中艱難生存的土地。城堡如果說貝爾格萊德是東西歐的融合,諾維薩德和尼什則是分別在貝城的北方和南方擴大了這種差別。北方的諾維薩德接近匈牙利邊境,曾是奧匈帝國的領地,處處透著帝國當年的風貌,如今早已褪去戰火,成為了一個安靜休閑的小城。與大多數的歐洲古城一樣,諾維薩德的城中心是一座天主教教堂,這在塞爾維亞倒是難得一見的。以教堂為圓心,向四周延伸出條條街巷。這里偶有些破落,毫無大城市的喧囂,沿街只有一些精致的小店。從城市風格上來看,諾維薩德老城里唯能讓人看出明顯的前南斯拉夫風格的,便是從老城到多瑙河之間的公園周邊。塞爾維亞人樂于為他們的偉人建造雕像,而這些雕像一般都是高高站立在巨大的底座上,俯視一切,可惟有在這個公園里,有一座詩人DuraJak?i?的雕像,十分慵懶地坐在路邊矮石上,敞開風衣的扣子,歪戴著帽子,仿佛正在享受陽光,他是塞爾維亞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和畫家。諾維薩德的街巷與貝爾格萊德一樣,諾維薩德同樣坐落在多瑙河的一個河灣之上,這大概是古人建城最大的智慧。多瑙河寬闊,往來船只不斷,而諾維薩德的多瑙河對岸,高聳著一座遠比諾維薩德城更加古老的堡壘,彼得羅瓦拉丁。堡壘之下是雖保存完整,但還未被完全修復的紅瓦頂古城。站在山頂望下去,仿佛有一種置身布拉格的錯覺,只不過如今的布拉格充滿了商業氣氛,而這里,仿佛是被幽閉了一百年的睡美人禁地,墻皮剝落,雜草叢生,別有一番蒼涼的氣息。這座堡壘與大多數與實際用途的堡壘要塞一樣,遠看是一座城堡,而走上去,卻是一個軍用建筑群,歷來用來儲備武器,防御護城,甚至還保存過奧匈帝國國王弗朗茨一世的王冠。在和平年代,來訪者才有觀景的閑心,俯瞰多瑙河從腳下蜿蜒而過,好像時間靜止了。彼得羅瓦拉丁腳下在城堡一側的軍事博物館里,儲藏著直至兩次世界大戰時期的武器。博物館深處的樓梯通向一個黑暗的地窖,長長的石壁通道見不到頭,陰冷刺骨,但宛若有一股力量把我們一直推著走到它的中心,通過幽暗的燈光可以看到一口深井,一個不見底的深淵,回音陣陣。不知原因,我們心里怕得慌,便快速逃了出來,才看到銘牌上寫著,這是一戰時期為了從多瑙河打水而造的60米深井。人類到了現代社會,可以打通高山河海,卻擋不住自然的靈魂消逝又重生,在風里草里石頭里留下印跡。凱爾特人、羅馬人、塞族人、土耳其人、日耳曼人……他們來過,留下或是離開,建筑毀滅或是重建,全都改變過這個地方,而那口深井,是否侵擾了這里千年的不安靈魂。廢墟上的音樂可是,塞爾維亞人終究有他們的方式能夠與這個世界和解,或是遍布街頭的咖啡館,或是延續一整個夏天的音樂節。尼什的爵士音樂節大概是這其中最著名的一個,每年的八月中上旬的某個周末,在尼什城堡的廢墟之上舉行,但是大大小小的演出跨越全城,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舞臺,就會有觀眾駐足觀看。尼什爵士節LOGO搭建在城堡遺跡上?正式的爵士節晚上才開始,而我們趁著下午大批的樂迷還沒到來之時去尼什城堡慢慢地逛了一圈。尼什是巴爾干半島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是君士坦丁大帝出生之地,這座在尼沙瓦河岸的城堡本是18世紀土耳其人建立在羅馬遺跡之上的,如今又已只剩殘垣斷壁,保存完整的只剩下城墻和四個城門。這種任憑風雨侵蝕,戰火肆虐的滄桑在現代音樂的點綴下反倒體現出了一種嬉皮士之感。那個下午陽光燦爛,城堡的圍墻之中彌漫著一些既讓人快樂又使人憂傷的塵埃,四周大大小小舞臺排練的樂聲此起彼伏;在古羅馬斷垣和石碑的一邊,大提琴和電子琴正在炫技對決;我們漫不經心地穿梭在樹影之中,耳邊的曲子不斷變換,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在城堡的某一側城墻邊,一群畫家仿佛吉普賽人一般,扎了帳篷,將畫架支在大樹旁邊,坐在草地上,也是漫不經心地畫著,時不時回頭,與同伴聊上幾句,或是點上一支煙,就靜靜坐著。此時此刻,城堡四周的城墻仿佛成了將這一方土地與現實世界完全隔離開來。但在某種程度上,尼什就是一個不真實的存在,比如我們在街上偶遇一個長得像是阿拉伯王子的男人,駕著一輛床板搭成的馬車疾馳而過;看到一對小情侶騎著自行車歡笑著消失在街巷的光影中,留下身后不平整的道路;或是幾經兜轉才找到埋藏在城市邊緣庭院中的傳統菜館,店家和顧客看到我們兩張亞洲臉龐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而令這種不真實感達到極致的,是位于城市東邊的,那個小小的東正教堂:我們冒然闖入,卻未曾驚擾到里面一位婦人做禱告,神父在一旁低語,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存在。教堂不大,狹小的空間墻壁上畫滿了壁畫,與天主教教堂不同,這些壁畫既平面,又極其立體,色彩雖暗淡卻又有一種沖撞感。我們很快就退出了教堂,在一邊的長凳上坐了許久。回到尼什市中心的時候,爵士節已經正式開始,天色漸暗,從城堡中射出的燈光照亮了黑夜,音樂也隱隱地穿過尼沙瓦河飄了過來,而河的這一邊,和下午一樣,依舊有很多人坐在路邊的咖啡館悠閑地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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